第178节
??在这些人里, 穆永学的日子, 算是过得最好的了——其他人就算家中有些钱财,但还有别的兄弟姐妹,父母也都健在, 那钱可不是他们的,哪像穆永学,穆家的钱全在他手上。 ??他们是有些羡慕穆永学的,现在听穆永学说他的长子不像样,倒是有些平衡了, 然后纷纷安慰起穆永学来。 ??又让穆永学务必好好管一管这孩子,方求索更是道:“孩子养坏了, 遭殃的是父母, 永学你要对他严厉一点。若他的母亲溺爱他,你可以将他送去寄宿制的学校,托老师照看着。” ??方求索比穆永学还要惨一点,穆永学娶朱婉婉, 好歹是自己点头的,他却是在日本留学数年,终于回到家中的时候,直接就被父母逼着去拜堂了, 不拜堂就要跟他断绝关系。 ??他到底舍不下父母,就拜堂了。 ??他也跟妻子说不到一起去。诸如他觉得, 女子也该接受教育,但他的妻子觉得那些去学校读书的女人,都是伤风败俗的。 ??娶都娶了,他是想好好跟妻子相处的,但他妻子拒绝接受新事物。 ??那段时间他快崩溃了,就提了离婚,结果他妻子给他下跪…… ??他觉得她挺可怜的,又知道她娘家不靠谱,怕真离婚她会被娘家人逼死,到底没离。 ??但他破罐子破摔了,之后只要他妻子说他不爱听的话,他就说离婚,现在他妻子总算有所长进不说什么了,还跟着他开始学认字。 ??他已经心满意足。 ??但他妻子依旧有着诸多缺点,比如过于溺爱孩子。 ??为了避免孩子被他的妻子宠坏,他只能将孩子送去寄宿学校读书。 ??其他人也纷纷出主意。 ??有让穆永学断了儿子的花销逼儿子上进的,也有让穆永学找几个护卫,时时盯着儿子的。 ??出后面那个主意的人还道:“我认识一个人,叫盛朝辉,之前跟着人到处瞎混,在那花国总理身上砸了几千个银元,后来他父亲怒了,带人去妓院把他抓了出来,又找了两个铁塔似的壮汉盯着他,他就再不去妓院了。” ??穆永学听自己的朋友说这些,听得有点尴尬。 ??他其实没怎么管过穆昌琼。 ??当然了,这些人说的是有道理的,若是穆昌琼将来闹出点什么,他这个当父亲的也要丢脸……还是要管管才行。 ??不如在上海这边找个管理严格的学校送他去读? ??这么想着,穆永学就打算第二天去找朱婉婉。 ??朱婉婉应该在她兄长那里,而她兄长的住址,他是知道的。 ??朱婉婉的父亲是他父亲的好友,考取了秀才功名,学问很是不错,就成了他的启蒙恩师。 ??他这位老师有些迂腐,所以朱婉婉才会大字不识一个,不过,因为只生了朱婉婉一个女儿,还是老来女的缘故,他的老师对朱婉婉是非常疼爱的,比如给朱婉婉裹脚的时候朱婉婉大哭不止,就没逼着朱婉婉裹脚了。 ??当然,这主要也是因为朱婉婉当时已经跟他定亲了,不愁嫁不出去。 ??他老师夫妻两个生了朱婉婉之后再无所出,无奈之下,就过继了一个堂兄的儿子,给他们养老送终,那人名叫朱博源,比朱婉婉大了五岁。 ??他们身体不好,早几年就去世了,他们去世后,朱博源就变卖了朱家的产业,搬到上海开了个铺子。 ??这朱博源对他很是巴结,曾给他写过信,因而他是知道朱博源的住处的。 ??朱婉婉要来上海投亲,找的肯定就是这个兄长。 ??穆永学这日回家后,就问吕绮彤要朱博源的地址——他们家是有个本子的,专门记录人情往来以及各种地址之类,而这本子,一直由吕绮彤拿着。 ??吕绮彤听到穆永学跟自己要地址,心里冷笑,面上却照旧一派温婉,她将那本子拿了出来,又道:“明日我与你一道去吧,还要备些礼品。” ??“也好。”穆永学应了,他是不耐烦弄礼品这些的,又道:“你看着准备吧。” ??吕绮彤就喊来方求索帮他们雇的佣人,让佣人去买些桂圆红枣点心之类走亲戚用的礼品。 ??至于她自己,孩子病着,她要留在家里照看。 ??穆永学要去朱博源那里找朱婉婉,吕绮彤是一点都不担心的,她知道朱婉婉不在朱博源那里。 ??朱博源对穆永学很是巴结,想从穆永学身上捞好处,但穆永学懒得理会他,收到朱博源的信压根就不回。 ??但吕绮彤有回复。 ??她跟朱博源联系,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听朱婉婉的事情,知己知彼,但一年多以前……她以把朱博源的儿子送进政府部门工作为诱饵,让朱博源不要收留朱婉婉母子三人。 ??朱博源欣然同意,果真在朱婉婉母子三个来投奔他的时候把人给赶走了。 ??说起来,要不是有吕绮彤授意,穆家族人还有朱博源,哪可能都不管朱婉婉?朱婉婉是穆永学的妻子,他们可都是不愿意得罪穆永学的! ??此外,穆昌琼年纪不小了,都可以工作了,收留他们已经其实花不了多少钱,帮一下真没什么。 ??但吕绮彤给他们写了信,许给了各种利益…… ??利益当头,他们哪还会去管朱婉婉? ??第二日,吕绮彤一大早起来,就看到报纸上正如她预料的那样,出现了穆永学来到上海的报道。 ??她有些恼火。 ??虽说她花了很多功夫让人不要收留朱婉婉母子三个,但她并不觉得朱婉婉他们会因此出事。 ??穆昌琼已经长大,都能工作了,朱婉婉长得又好,还能再嫁……这三人难道还能饿死? ??现在多半在上海哪个地方苦哈哈的待着。 ??这么一想,吕绮彤在不想见到这三人的同时,又有点期待起来。 ??朱婉婉他们三个兴许会找上门来,她还挺想看他们狼狈的样子的。 ??当然了,她也要想法子让穆永学不同情他们……比如给朱婉婉找个别的男人。 ??吕绮彤已经决定要寻摸一个男人准备着了——朱婉婉已经改嫁了那最好,要是没改嫁,她就让这个男人一口咬定他是朱婉婉的姘头,把朱婉婉带走。 ??她了解穆永学。穆永学若是见到这样的场面,肯定不会去听朱婉婉的辩解,只会把人赶走眼不见为净。 ??第二天吃过早饭,让佣人看着两个孩子,穆永学和吕绮彤就一起去了朱博源的住处。 ??朱博源住在上海县城的最北边,跟之前朱婉婉他们一家租住的姚家离得很远,正是因为这样,之前穆琼才从未遇到过这家人。 ??朱家在上海开了个粮食店,卖米面,也卖一些从农家收来的土产,比如花生高粱黄豆绿豆之类。 ??穆永学夫妻二人过去的时候,他们的铺子里就在卖番薯和番薯干。 ??两个伙计正在卖东西,朱博源却坐在柜台后面抿一壶烧酒,间或还捏几粒花生米来吃。 ??穆永学穿着绸缎的长衫,吕绮彤的衣服上绣了精致的花纹,两人看穿着,就不像是会来这种店里的,立刻就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。 ??朱博源瞧见他们一愣,随即招呼起来;“妹婿?妹婿你怎么来了?” ??他一边招呼,还一边看向吕绮彤。 ??吕绮彤轻飘飘的扫了朱博源一眼,朱博源背后一寒,咽了口口水又去看穆永学。 ??穆永学没注意到朱博源和自己妻子的“互动”,他皱着眉头问朱博源:“朱婉婉在你这里吧?” ??“不在啊……”朱博源道,心里闪过许多念头。吕绮彤跟他说,朱婉婉是做了丑事,被穆永学赶出家门了,他当时有点怀疑,但因为吕绮彤愿意给他的大儿子安排个工作,到底还是听了吕绮彤的,没收留朱婉婉。 ??他被过继给朱婉婉的父亲的时候,都已经十八岁了,别说跟朱婉婉了,就算跟朱婉婉的父母,都没啥感情,因而做这事的时候,一点没犹豫。 ??现在穆永学会找过来,怕是朱婉婉做的所谓的丑事,算不得多严重,不过他都已经上了吕绮彤的船了,下不来了。 ??“她不在,那她去了哪里?”穆永学又问。 ??“妹婿,她不是被你接到北京去了吗?你怎么跑来问我她去哪里了?”朱博源露出不解来。 ??“她没来你这里?”穆永学一惊。 ??“没啊!”朱博源道。 ??穆永学的眉头皱了起来,朱婉婉的父母都已经去世,也没别的近亲,若是不在朱博源这里,她又在哪里? ??穆永学虽不喜朱婉婉三人,但那到底是他曾经的妻子,是他的儿女,他还是有些担心的,担心过后,却又愈发不满。 ??这朱婉婉也太不像样了,不好好在家呆着,竟然乱跑! ??不过,有吕绮彤在,穆永学很快就被安抚下来,也想起正事来了。 ??他来上海,是想找楼玉宇的。 ??穆永学的同学,都跟楼玉宇没什么交情,穆永学又不想自己上门去找楼玉宇,就有点纠结,结果瞌睡了有人送枕头,他突然收到了一份请帖——上海这边一个巨富的儿子从国外留学回来,这巨富打算办个宴会,让儿子多认识些人。 ??这巨富姓沈,是个交游广阔的,还乐善好施,平日里得知哪个文人缺了银钱,都不用人家求,他便会主动捧着钱送上门去。 ??他还非常有钱,跟洋人关系极好。 ??因而,这宴会的规格极高,不仅宴请了上海这边的诸多知名文人,还请了一些洋人。 ??穆永学虽然刚来上海,但他是有些名望的,自然在受邀之列。 ??“永学,楼玉宇这样的人,肯定会参加这个宴会,我们到时候去宴会上找他就行了。”吕绮彤对穆永学道。 ??“也是,”穆永学就是这么想的,“便是楼玉宇没来参加这个宴会,也肯定会有认识他的人来参加。” ??穆永学当即决定,要去参加这个宴会。 ??宴会在两天后举办,既然决定要去,就要准备一些东西了。 ??吕绮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皱了皱眉头。 ??她因为疲惫有些憔悴,偏偏用惯的化妆品没有带来,明天需要去买一些,还有首饰……她这次来上海,没带什么贵重的首饰,只能去买了。 ??倒是衣服,她因为预料到了这种情况,带了一身洋装,不过她的衣服有点皱了,需要找人烫一下。 ??同样要烫的,还有穆永学的西装。 ??这次来上海,吕绮彤带了一些钱,但并不多,买不了多好的首饰,不过这种场合,戴粗大的金镯子,还不如戴个精巧的银镯子。 ??吕绮彤盘算起要买什么来。 ??而这个时候,穆琼和朱婉婉一起,见了朱婉婉的那些贵妇朋友。 ??朱婉婉那日跟这些人说了自己前夫做过的一些事情之后,这些人就提出想要见一见被她一再夸赞的穆琼。 ??朱婉婉把这事跟穆琼说了,而穆琼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,得知今天朱婉婉她们要一起去逛街,他还亲自送了朱婉婉过来。 ??见到那些贵妇人,穆琼笑着跟他们打招呼。 ??穆琼相貌英俊,因为习武的缘故,还挺健壮,身材高挑。 ??在南方这地儿,中年女人最喜欢的,就是高高壮壮的小伙子。 ??再加上他还是写了很多书的楼玉宇,极有文化,大家就更喜欢他了。 ??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穆琼说话,将穆琼围在中间,要不是这些人都是能做穆琼母亲的中年妇人,看到这一幕的人一定会觉得他艳福不浅。 ??穆琼上辈子体弱,没什么同龄朋友,倒是长辈都对他很是怜惜,总来看他,以至于他极为擅长跟长辈相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