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??但闻世芳向来稳妥,当下便俯身要收走空杯,“倪霁,夜深了,你明日还要起来练剑,该……” ??话还没说完,她就被倪霁一把抓住了手臂。 ??“那是什么?” ??乱成一锅粥的意识逐渐挡不住那些被关在牢笼里、大抵不该问的问题,迷迷糊糊间,倪霁就把心里话给讲出来了。 ??“嗯?” ??倪霁手指凭空比划起来,她眼睛有些花了,咫尺之遥的青衣人已经成了一大团阴影,但方才月夜下的金纹却愈发清晰。 ??“就是……金锁链?” ??“……只是功法而已。” ??“要、要紧么?” 倪霁锲而不舍地继续问着。 ??“不要紧。”闻世芳一边无奈地扶住开始东倒西歪的倪霁,一边不甚熟练地敷衍着。 ??都说醉酒的人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,事实大抵确实如此,倪霁忽然紧紧地抓住了闻世芳,像是将要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,问道: ??“我,真的,像她么?” ??青衣人动作一顿,不禁看向了半抱着的倪霁。 ??“不像。” ??于是,安心了的剑客再度开始胡言乱语:“师叔,我是不是要掉下去了?” ??…… ??长在谢家,酒量居然如此之差,可真是个意外。 ??闻世芳摇摇头,将彻底瘫在茶几上的倪霁带回了房。 ??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??翌日。 ??倪霁平躺在床上,呆滞地看着透过窗外大亮的天光。 ??起码正午了。 ??她喝酒了,不知道几杯,但肯定不多。 ??她应该是喝醉了。 ??灵力自发地在奇经八脉运转着,曾经让她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醉意早就消散了。 ??但这酒意消散得太快了,反倒让那些被纷纷乱乱的念头陡然冲进了已经清醒的脑子里。 ??昨夜她到底做了什么?! ??为什么一定要喝那杯酒?! ??谢棠说的话果然都是放屁,酒能是什么好东西! ??倪霁渐次回忆,神色越发纠结,然而怕什么来什么,她揪着被子的手骤然一僵——有人来了。 ??笃笃笃—— ??屋外,闻世芳听着里面原本细细簌簌的声音陡然消失,等了许久,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,不由失笑。 ??她怕是忘了这屋子没有设禁制了。 ??“昨日是我不好,不该给你酒的,你并未失言。” ??“今日我们要下山了。” ??倪霁:“……!?” ??“好。” ??她实在记不得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个字的。 ??年轻的剑客从来勤修苦练,无论谢家门风多么松散,每日都是跟着天光起的,像这样半夜醉酒睡了一整天的事情,属实是头一回。 ??今日许是有什么集会,人流稠密了许多。这里是小镇,离最近的大城有几十里路,外乡人很是少见,更别提像倪霁和闻世芳一样一看就并非行商的人了。当王老领着二人一路穿行时,三人便收获了许多好奇的眼神。 ??田地依旧荒芜。 ??闻世芳远远望去,眉头便拧了起来:“此地阴气甚重。” ??一听见“阴气”二字,王老便一哆嗦,拐杖顿时在地上擦了一下。虽是艳阳高照,但他感觉背后陡然升起一股寒意,仿佛已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一般。 ??他有心想问为什么,但犹豫再三,还是没说出口——既然人已经来了,事情能解决就好,何必在意那么多呢! ??况且,那位小一点的看着还算和善,但那位年长一点的虽然感觉普普通通,但他分明看见此时她脚根本没沾地! ??青衣人神色莫测,抬手飞出一道灵光。 ??灵光拖着青色的尾巴兜了一圈,所到之处皆是深深的刻痕,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响起。 ??闻世芳:“这里还有迷阵。” ??“为什么要布下迷阵?况且,这里不是归属于不问天吗?那人在如此近的地方布置就不怕被发现?”倪霁一怔,奇怪地问道,“此地虽远离大道,地处偏远,但若是想掩人耳目,选的也太不是地方了。” ??闻世芳一愣,回身说道:“此地隶属川北,不归不问天管。” ??倪霁也是一懵,“那玉牌?” ??“只是一点小东西而已。” ??难怪。倪霁恍然大悟,修界各方势力向来占了周边土地,一边作为田庄,一边也负责提供保护。 ??“不问天是一处小秘境,我只是恰好把她放到了浮玉山巅,这世间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,若是旁人,怕是连浮玉山这个名字也未听闻过,更别提猜到我在这里了。”闻世芳淡淡道。 ??倪霁沉默了下来。江湖代有人才出,若是烟霞客没有身殒,潇湘四杰或许现在还是修士们口耳相传、津津乐道的佳话,但她十二年前就死了。 ??这十二年在修士的生命里不算短,但已经可以举办四届金秋会,两届落花诗会,那些最新崭露头角的修士不是更有意思么? ??哪怕,远春君是世间罕有的以不足百岁的元君。 ??倪霁看着闻世芳,几乎想开口问她,为什么会在刚刚得证元君、风头最盛之时选择荒僻的川北闭关。 ??但她没有,她猜,这大概并不是一个圆满的故事。 ??闻世芳一边琢磨着阵法,一边注意到了倪霁过于复杂的神情,但她实在看不懂。